“當時一看到這里的自然環境，我就有一種預感，可能會有新發現，就停下車……”陳煜初向我描述這里的自然場景，“水文生態很好，流動的。水草植物綠油油一片，但密度不是很大，其他的高大植物也不多見，基本看不到灌木叢。上層的喬木長姿挺拔，密度也不是特別大。整個地形基本朝南，采光條件很好。光照適中、流水活，水溫有保證。我的預感，這里很可能有比較珍稀的野生植物。我把車子開到這里，就停下來了，走下去，和大家一起仔細走走看看?！?/div>
果不其然，在不遠處緩緩的溪流間，一片生長茂盛像韭菜一樣的植物被發現了。
“中華水韭！”大家忍不住驚叫。
什么是中華水韭？
陳煜初科普說，中華水韭是我國特有的古老蕨類植物，是國家Ⅰ級保護野生植物，被稱為植物界的“大熊貓”。除了浙江有發現分布之外，也僅在安徽、江蘇、湖北、湖南、廣西等省份發現過。
這種植物喜歡溫和濕潤氣候，主要生活在人跡罕至的淺水池沼、塘邊和山溝淤泥土上，很難以尋覓到。
中華水韭的歷史非常久遠，可追溯到距今3億年前的二疊紀。
數量兩萬多株
規模之大堪稱全國罕見！
“我們當時判斷，在這里，中華水韭的數量可能會更多、規模會更大。”
那一天，抑制不住內心興奮的陳煜初，和團隊成員轉遍了這里的角角落落，又陸續發現了大量的中華水韭。
這次考察任務很艱巨！
其實，這樣的艱巨考察，對陳煜初的團隊來說已屬尋常。
他和團隊立足浙江，曾多次遠涉華東、東北、云南、海南等地，開展野生水生植物種質資源調查。
兩天后，他和團隊成員與林場工作人員又一次上山，繼續進行考察。
最終的調查結果很振奮人心：娘娘山的中華水韭居群大概分布總面積達300多平方米，數量大概有2萬余株。
據此推斷，國內目前所發現的中華水韭居群，浙江占了總面積的一半以上。
陳煜初科普說，中華水韭對生活環境的要求，也是非常高的：光照要好、水文活泛、水溫適宜。
作為古老的野生植物，它對環境的適應能力比較差。而大部分的人為干擾，比如割草機、農藥、化肥等，都有可能導致它死亡。它屬于水韭科水韭屬，自身個頭不高，如果周邊植物長勢超過它，也會影響生長。
他認為，娘娘山這里獨特的自然環境，造就了這一批中華水韭。
其實，中華水韭在浙江并不是第一次發現，在杭州、諸暨、建德及麗水都曾發現過。
陳煜初介紹說：“但這一次，浙江首次發現這么大規模的中華水韭自然生長群，在國內也實屬罕見。一次性發現這么多的中華水韭，實屬不易。”
在國內，中華水韭為什么稀少？
反而在浙江很多分布？
浙江杭州發現大量的野生植物“大熊貓”中華水韭，在網絡上也引起大量網友關注。
它的數量為什么很稀少？
有專業的網友評論說，中華水韭是中國特有植物，所面臨的是生態危機，由于農田生產建設和養殖業的發展，自然環境變遷和水域消失，該種在許多地方已不復存在。
還有就是認識的人少，人類在進行這些區域開發的時候，對這些野生動植物識別度低。
陳煜初認為：“首先，除草劑對它的影響是很大的。還有，很多地方的水域養魚養鴨啊，這個影響也非常大的。鴨子一活動，那水韭什么都沒有了。我們野外考察，一看到這個地方有養鴨子，就只能放棄考察。還有水文資源的破壞，溪流池塘被填掉了。
浙江一次性發現這么集中這么多的中華水韭，我覺得是兩個原因。一方面，是我們的生態環境保護，取得了良好的成效，包括這個封山育林、以及污水治理，這些方面的效果和成效已經顯現出來。第二方面，近幾年，浙江省林業局組織了新編浙江植物志這個工作。而植物志的編寫作者們，要展開大規模對浙江植物的本底調查，我們團隊也承擔水韭科的編寫任務。所以，我也要經常到水邊去考察中華水韭的分布情況。對于整個浙江的情況，我們團隊也是要經常外出考察的。這次大發現后，有人問：老師啊，這個發現還是很容易啊？還有在抖音里，有人甚至講：這個‘韭菜’是不是第一次走出實驗室的人發現的？我覺得這些說法蠻有趣啊，其實在植物界做調查的人，是最能夠吃苦的一類人。能發現數量如此之多的中華水韭，一個原因，就是野外艱苦的本底調查。這樣對于我們浙江人的‘家底’，會摸得越來越清了。”
我了解到，陳煜初是浙江新昌人。今年元月，國家林業和草原局下發了聘任第二批林草鄉土專家通知，陳煜初有幸獲聘，并排在了浙江省首位。近40年，他一直活躍在浙江基層的林草生產一線，前二十年爬山，主要為林；后二十年涉水，主要為草（水草）。
雖然年近六旬，一到野外考察，他經常會脫掉上衣、穿短褲泅渡到水域里，和游泳一樣，去調查野生植物。
網友：
是韭菜的一種嗎，能吃嗎？
陳煜初：
沒有找到它能夠吃的證據依據，
我們只研究保護的問題
杭州發現大規模中華水韭的消息傳來后，在網上引起網友關注和熱議。
不少網友提出很多有趣的問題，我邀請陳煜初老師從科普的角度來做解答。
“是韭菜的一種嗎，能吃嗎？”“所以這個東西能包餃子嗎？”“”以后能大面積培養嗎? ”
陳煜初老師回答說，從外觀上講，這兩者有很大區別。一個是葉子的寬度，中華水韭的葉子寬度不超過3毫米，比韭菜要窄。韭菜的葉子的寬度，往往有五毫米左右。中華水韭的葉子是圓柱型和三角形，韭菜的葉子是扁平的。
韭菜是有花的植物，被子植物。中華水韭是擬蕨類植物，孢子植物，比真蕨類植物還要古老，不開花不結果。中華水韭是水里生長的，是水生類植物，而韭菜是陸生植物。從味道上來講，韭菜是非常香的，而中華水韭是沒有味道的。
那么，到底能不能吃？“因為這個種群數量一直非常稀少，從來沒有人去吃過。我為此找了很多資料，如我們編寫的《中國森林蔬菜》收集了2000多種野菜、還有《中國資源植物》等這些權威性的著作，里面都沒有找到它能夠吃的證據依據。過去文獻上都沒有記載，因為它數量比較少，也沒有人研究過這個葉子里面含有哪些營養成分。但可以回答你，包餃子肯定不香，因為水韭本身沒味道。我們做水韭研究的人，從來沒有考慮過吃的問題，只研究保護的問題。”
記者 程瀟龍
